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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南亞藝術:投資、市場還是生活方式?

Southeast Asian Art: Profitable Investment or Life Style?

· 东南亚,藝術 Art

By Laura Shen

文/申雁冰

原文發表于香港《a.m.post》雜誌2018年3月刊

作為東南亞當代藝術市場的風向標,一年一度的新加坡Art Stage藝博會是窺探東南亞生態的萬花筒。豐富的展品和機構參與,折射的是東南亞藝術在世界領域的視野和本土的政治經濟環境。畫廊數量減少,取而代之的是收藏家作為新機制的參與,從另一層面反映了東南亞藝術更多存在于私人愛好與品位,缺少公共機制,除新加坡這樣規整的政府文化管理外,其他東南亞藝術體更依賴自由市場和私有領域,這就包括東南亞兩大重要支柱印尼和菲律賓,大收藏家和私有財團是支撐兩者的核心力量,而這種私有收藏力量,不限于本土,國際藏家也參與其中,把東南亞藝術帶入了國際資產配置領域,比如本次新加坡藝博會的收藏家特展,來自以色列的Tiroche Deleon Collection, 就為我們理解東南亞當代藝術提供了一個新思路,東南亞藝術與其他第三世界和發展中經濟體,被納入藝術新世界的範疇,與世界範圍內的資產配置和投資保值緊密結合。

這種私有化和資產配置的特征,正是東南亞社會經濟的產物。作為新興的也是爆發階段的東南亞社會,熱錢湧入,新貴與財閥並立,而另一方面,東南亞古老的文明與豐富的藝術內涵,可以生產內容和IP,這就恰好滿足了財富需要依附文化內容進行再升值的需求。於是我們不禁疑惑,藝術在東南亞,究竟被視為設計、時尚還是奢侈品?藝術究竟是市場、投資,還是有閒階級的生活方式?與此同時,不要忽略東南亞在世界版圖中的位置,即使仍然被定義為小眾市場,但它不斷拓展國際視野的努力從未停止,在今年的Art Stage藝博會上,我們仍能看到東南亞試圖突破本土化的局限,將更多地區,包括與自身同等定位的小眾市場包含進來,組成獨特的藝術力量。

艺术品在東南亞:设计,时尚还是奢侈品?

新加坡的室內總是空調開最大,凍得像在冰箱裡,與室外炎熱溫度冰火兩重天。作家Cherian George曾形容新加坡是「開空調的國族」,在著作《空調下的國度 》(Air-Conditioned Nation, Essays about Singapore)中,他指代的不僅是這裡因為炎熱而喜歡開空調,而是這個國家方方面面整潔有序,就像開著空調一樣,被淨化和調節著,不容一絲瑕疵,一切看上去完美,背後有權力的嚴格控制。雖是一座東南亞城市,但新加坡的國際化程度非常高,各色人種和國族在此共同生活,人們習慣了差異性,練就出對差別視而不見的本領。這個差異可以自然共處,又被空調調節到完美的都市,擁有國際自由港、低關稅、發達的航運優勢,成為薈萃世界藝術品的絕佳寶地,也是東南亞藝術交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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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Art Stage,與三年前我來看的那場已有不同,如果繼續叫它「藝術登陸新加坡」已牽強,因為2016年起,它拓展到了印尼雅加達,新加坡藝博會和雅加達分支兩個姐妹藝博會都在Art Stage旗下。戰略媒體的選擇耐人尋味,除新加坡本土媒體外,國外媒體占了很大比例,來自馬來西亞的《Edge》、《Prestige》,印尼《雅加達郵報》,香港《藝術地圖》、線上藝術媒體《Ocula》,紐約《Blouin Art Info》,獨立藝術攝影Emir Sergo,義大利線上藝術傳媒《artedossier》。值得一提的是,作為瑞士人的總監洛倫佐·魯道夫(Lorenzo Rudolf)還邀請數個歐洲德語媒體加入,包括瑞士最悠久的德語日報之一、創立於18世紀以高水準評論著稱的《新蘇黎世報》(Neue Zürcher Zeitung)、德國公關公司Britta Fischer等。有趣的是,報導Art Stage的東南亞本土媒體,多是奢侈品和生活方式類雜誌,比如新加坡和印尼版《Tatler》、新加坡英文《Prestige》和中文版《品》、《L’officiel》、新加坡版《T》雜誌,還有《芭莎藝術》新加坡版。誠如本次東南亞藝術論壇主題「當藝術遇見設計,文化潮流還是時尚生活方式?(Art Meets Designs: Cultural trend or Fashionable lifestyle)」,主創對藝博會的定位, 不再是走馬觀花的大型展銷會,而是將它與生活方式、時尚體驗結合,它精緻、注重細節,不僅是買賣和交易,也是雞尾酒會、圈內人士的派對、同行與名流聚會。它并不大眾化,本屬小眾市場的東南亞藝術,針對小眾目標群體。

擺在博覽會現場顯眼位置的Artling東南亞當代設計展(The Artling Collectible Design Showcase)與時裝協會展出的時尚設計展(The Fashion Council Presents a Modern Play)是藝博會與生活方式結合的實例。作為網上畫廊的Artling展出了19件來自新加坡、泰國、菲律賓和印尼設計師的設計品,包括燈飾、鏡子、傢俱、掛毯等等,造型簡約現代又富含東南亞文化內涵。另一旁的時裝展則採取現場模特展示的形式,面孔富有中東特色的美人身著黑色時裝,形似穆斯林的布卡,卻又與傳統穆斯林服飾不同,即使依照伊斯蘭傳統圍著頭巾,卻很有設計感,穆斯林模特與任何一個愛打扮的女性一樣,化著精緻妝容,自戀地自拍著,設計師試圖通過服裝打破對宗教信仰和性別的固有偏見。這種場景在東南亞非常熟悉,因為東南亞被稱為全球穆斯林中的「自由派」(Liberal),這裡裹著頭巾的馬來女孩,與一般穆斯林女性保守的刻板印象不同,她們活潑、愛美,除了必須遮蓋頭頂與四肢外,對時尚的追求與任何女性沒有不同。另一边,一場來自香港珠寶設計師翁狄森 (Dickson Yewn)的中國當代珠寶展吸引了許多人駐足,中式戒指、蝴蝶胸針等珠寶, 均來自設計師位於香港的首飾店鋪「淵」(Yewn)。這又一次令人回味藝術與時尚設計的關係,是否藝術可以被當作奢侈品和消費品看待,藝術是否成為區別品味與階層的工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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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築設計的加入讓藝術的邊界變得更為模糊。東南亞論壇第二天的全天講座圍繞建築展開。迷人的德國建築師奧雷·舍人(Ole Scheeren)帶來了探討現代建築建構與解構的討論(Constructs and Deconstructs of Modern Architecture Monologue),但相比他作為建築師的專業水平,在華人世界里他更被人津津樂道的恐怕是由他主持設計的備受爭議的北京央視總部大樓,即著名的「大褲衩」,以及他作為張曼玉前男友的身份和一張英俊的臉。奧雷·舍人這樣重量級的、又具有話題性的建築明星,自然為藝博會帶來很大流量,但另一場探討當代博物館的講座,更值得關注。當今作為藝術品收藏機構的博物館,也是建築世界的重要組成,它究竟是定義建築的地標,還是藝術聚會的寶地(Contemporary Museums-Definitive Architectural Landmark or Artistic Meeting Points),如果建築與藝術可以互通,恐怕連接點非博物館莫屬,它保持了藝術與建築兩者的平衡,然而今天的博物館建築愈加變成彰顯個人身份和意識形態的機構,藝術與建築的平衡該如何維持。這場探討也為本次藝博會的主題提供了回答,即藝術與個人化的關係。比起啟用流量明星奧雷·舍人將建築與藝博會生拉硬拽,我們更需要思考博物館角色這樣的探討。

作為投資之道的東南亞藝術:當藝術與資本結合

本次藝博會畫廊的絕對數量與往屆相比有所下降,而另一種新的藝博會參與主體在本屆藝博會高調亮相,那就是收藏家特展,他們以個人或公司的收藏項目為題,前來藝博會設立場地,直接售賣。或許這與東南亞當地普遍的藝術機構弱勢,收藏家群體實力龐大有關,這在印尼尤甚,藝術家更願意將作品直接賣給收藏家,不完善的畫廊在藝術市場話語權較弱,大收藏家才是主導。收藏家的到來,是資本與藝術的結合,藝術作為一種投資管道受人關注,與基金、股票、房地產相比,藝術作為投資渠道,是否有區別,有什麼樣的不同?

新加坡大華銀行(UOB)在Art Stage的特展空間,就是一次資本與藝術結合的範本。不僅僅是大華銀行,德意志銀行等等也在進行藝術品收藏的理財投資。這次大華銀行帶來了許多東南亞藝術新星,藝術空間以「技術的前進」(The March of Technology)的主題,策劃了「銘記過去」(Remembering the Past),「數字化的分裂」(The Digital Divide),「新世界」(The New World)幾大專題,梳理東南亞當代藝術的發展脈絡。大華銀行每年還會選出年度東南亞藝術家(UOB Southeast Asia Painting of the Year Award),展覽帶來了2011年得主泰國藝術家Suwannee Sarakana,2012年得主泰國藝術家Aimron Yunu,2015年的印尼畫家Anggar Prasetyo,2016年印尼畫家Gatot Indrajati,還有2017年馬來西亞藝術家Chok Yue Zan和泰國藝術家Sukit Choosri。印尼的Gatot Indrajati繼承了印尼當代藝術一貫的天馬行空的想像力和奇幻性,機器人和眼珠的卡通感人物勾成了藝術家的用水彩製作的獨立童話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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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roche Deleon Collection收藏品特展是今年收藏家展示的重頭戲,以色列收藏家Serge Tiroche帶來了東南亞和中國當代藝術收藏品,有趣的是其中許多作品正是這幾年在新加坡Art Stage藝博會上購買的。Tiroche Deleon Collection囊括了當代東南亞最重要的幾位藝術家作品,就包括印尼的Suwage Agus的《接吻》(The Kiss, 2011)、Nugroho Eko的《信任》、Wiharso Entang的大型油畫和鋁藝雕刻、Dono Heri的太空猴油畫、Masriadi I Nyoman的《偉大的父親》(Great Daddy, 2014)、Pramuhendra J. Ariadhitya的攝影;新加坡冉冉上升的王美清(Donna Ong)的娘惹瓷器裝置品《In Xanadu did Kubla Khan》、Chua Genevieve、年輕的90後新晉藝術家Pang Ruben;菲律賓的Javier Geraldine、De Chavez Leslie 的《惡毒的現實》(Malevolent Reality, 2006)油畫、Rodel Tapaya的巨幅畫作《Baston ni Kabunian, Bilang Pero di Mabilang (Cane of Kabunian, Numbered But Cannot Be Counted)》;泰國大師級藝術家Sriwanichipoom Manit著名的粉紅男人裝置品;還有中國的劉小東、方力鈞、于吉。Toriche家族世代經營藝術品收藏,Serge Toriche的兄弟Micky Tiroche也是收藏家,曾創立拍賣公司,其子Omer Tiroche在倫敦和以色列雅法古城開設Omer Tiroche畫廊。本次藝博會,Omer Toriche倫敦畫廊帶來了美國藝術家亞歷山大·卡爾德(Alexander Calder)的作品系列特展《紙上的卡爾德》(Calder on Paper),這些作品也是父親Micky Tiroche的個人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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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地理間隔的東南亞

泰國是東南亞藝術界近年不斷崛起的強勁力量,今年的博覽會上,泰國藝術被當做重頭戲單獨作為一個單元。這就包括Kamin Lertchaiprasert的《一點都不特殊》(Nothing Special2012-2016),Maitree Siriboon & MIRROR的《搖錢樹》 (The Money Tree Project 2018),Sakarin Krue-On的《講故事的人的故事》 (A Talebearer’s Tale 2017) ,Thidarat Chantachua的《再出發》(Restart 2017),Pornprasert Yamazaki的《噴泉》(Fountain, 2018)等。展會一側的寬大空間專門留給了泰國重量級藝術家Natee Utarit, 這個被稱具有德國表現主義氣質的畫家,在此次藝博會中帶來了組畫《泰奧多爾盧梭的無題詩歌》(Untitled Poems of Theodore Rousseau2017),作品由Richard Koh Fine Art畫廊提供,畫家向法國巴比松派風景畫家盧梭致敬,創作了描繪法國楓丹白露樹林橡樹的大型油畫,遠看像攝影作品,及其逼真。另一方面,藝術家Kamin Lertchaiprasert不僅在專屬空間展出作品,也為東南亞論壇帶來了首場演講《關注內心,執著前行》(Looking Within, Moving Beyond),講述在複雜的社會環境下,如何定位自身及其存在,開啟了系列講座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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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專注東南亞藝術的藝博會,東南亞自然是Art Stage的重點,但它的魅力之處在於,不僅僅把東南亞這個小眾地區推向世界藝術舞臺,也將一些更為稀少、缺乏關注的好藝術跨越地區的界限,帶入觀眾視野,就比如在中國不易接觸的印度當代藝術。印度和東南亞擁有天然的文化聯繫,把南亞包容進來是可以成為東南亞的優勢。Sanchit Art,這座藝博會唯一的印度、也是南亞地區的本土畫廊引起了我的注意。這家位於印度首都新德里的畫廊,是Art Stage今年唯一一家經營印度當代藝術的印度本土畫廊。前些年的Art Stage還有不少印度畫廊進駐,今年卻很少,因此這唯一一家Sanchit Art的存在十分珍貴。畫廊帶來了一系列印度當代藝術家作品,包括Lalu Prasad Shaw、Neeraj Goswami、Paresh Maity、Seema Kohli、Thota Vaikuntam、Dipak Banerjee、Jayasri Burman等。Sanchit Art畫廊從2017年開始參加新加坡Art Stage藝博會,今年已是第二年,此外,也在香港舉辦過數次Kala Sutra印度當代藝術展。這家畫廊代理的印度藝術家作品都非常出色,傳承了印度本土傳統藝術的基因,有很強的印度藝術辨識度,從印度教、寺院繪畫、曼陀羅和臥莫爾帝國時期細密畫汲取靈感,又加入了現代性的呈現方式與思索。

然而在今年Art Stage頗有存在感的卻是日韓的畫廊,特別是韓國畫廊得到了韓國政府贊助,不僅有7家畫廊參展,還有韓國媒體前來報導支援。韓國畫廊帶來的韓國藝術品很有衝擊力,引人注目,出展作品的共同特點是視覺感十分精緻,藝術作品很有設計感,色彩搭配出彩,帶有一種服裝設計的精緻感,有裝飾性,擺在都市的室內空間頗有中產品味。但過於偏設計和插畫式,視覺上很美,藝術上卻缺乏思考和表達深度。身著傳統韓服的蒙娜麗莎油畫、春日般色彩柔和明媚的混合材料作品,遠遠就吸引了觀眾的目光,首爾的Galerie GAIA畫廊帶來了韓國藝術家李海京(Lee Hae-Kyung)、柳賢泰 (Yoo Sun-tai)、郭承勇(Kwak Seung-Yong)和金明鎮(Kim Myoung Jin)四位藝術家作品。李海京的《綠色感覺》(Green Feeling)系列是混合材料紙板作品,大面積的粉綠、粉藍色運用,畫面柔美,頗有韓劇和韓國美服美妝的漂亮感。郭承勇那件身穿韓服的蒙娜麗莎,取名《古老的未來》(Old Future),意在表達東西方文化碰撞,然而「蒙娜麗莎的微笑」這個老生常談的素材被過度濫用,作品屬於第一眼吸引力型,第二眼就感覺到陳詞濫調,除了吸引有深刻韓國文化情結的買家外,恐怕並無更高藝術水準。另一家New Museum Gallery帶來的Kim Ga Boem的油畫,也是屬於不出錯,但也索然無味的「第一眼藝術」,色彩搭配很漂亮,畫家的上色技術高超,擺在設計酒店作背景很好看,卻沒有多少藝術思考在其中。還有一家Art Code畫廊人頭攢動,人氣頗高,申相宇(Heung-Woo Shin)的《城市節日》(Festival of the City)描繪繁華都市茫茫人海的作品同樣佈局均衡,色彩搭配功夫出色,另一邊黃世鎮 (Hwang Sae-jin)的拼貼作品被擺在顯眼位置,色彩濃艷,細節繁複,採用時裝面料製作出身著韓國傳統服飾的女性在西洋古典油畫或繁榮都市中的姿態,模特般的造型,視覺衝擊力強,但時裝設計式的浮躁油然而生。至於Kyu-Hak Lee對梵高作品的高仿複製,藝術價值則大打折扣,這種複製臨摹,在中國的深圳大芬藝術村可以找出一大批製圖師。韓國畫廊群在此次藝博會上儘管存在感很強,也著實吸引了一大波眼球,但「第一眼藝術」的特徵,還是讓這些畫廊帶來的藝術品經不起推敲。不禁令我想起高曉松在《曉松奇談》節目中對韓國的思考,因為缺乏內在沉澱,所以轉化為對外表打扮的過度在乎。

日本參展畫廊也不少,今年有9家日本畫廊參與,還帶來了現場藝術創作表演。Watanuki Ltd/Toki-no-wasuremono畫廊(日文原名:ときの忘れもの,中文意為「何時忘記」),帶來了傑出的藝術家作品,包括草間彌生(Yayoi Kusama)、柯布西耶(Le Corbusier)、安藤忠雄 (Tadao Ando)、葉栗剛 (Takeshi Haguri)、植田正治(Shoji Ueda)等。葉栗剛根據浮世繪畫家歌川國芳的水滸傳和能劇人物而創作的木雕作品,工藝考究,充滿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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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特立獨行的畫廊是本屆Art Stage的亮點,與眾不同的品味與文化背景,讓這家莫斯科的Khan Kha Laev畫廊別具一格。這家唯一的來自距離東南亞遙遠的北國俄羅斯的畫廊,專賣一位來自西伯利亞布裡亞特共和國首府烏蘭烏德(Ulan-Ude)的俄羅斯蒙古族藝術家照日格圖·道尓吉(Zorikto Dorzhiev)的畫作。藝術家的創作材料豐富,有油畫、有亞克力,也有拼貼,富有漫畫般的童趣與天真,描繪了當地蒙古族布裡亞特人的遊牧民族生活狀態,包括豐富的民族服飾、牧馬、狩獵,以及當地的森林、草地等自然景觀。本來厚重深沉的寒冷高地草原民族,在藝術家的畫筆下變得生趣而童真,擁有不可多得的文化價值。以民族特色文化為背景,卻沒有人種學和東方主義獵奇色彩,充滿文化自信,這位在俄羅斯西伯利亞地區烏拉爾和烏蘭烏德生活學習的藝術家,作品被俄羅斯總統普京、巴西前總統Dilma Rousseff、好萊塢影星烏瑪·舒曼收藏,是一位備受矚目的藝術界明星。這家唯一來自遙遠北亞的畫廊,不禁提醒我三年前的博覽會上,Art Stage特別安排了俄羅斯藝術特展,由莫斯科多媒體博物館(Multimedia Museum Moscow)館長奧佳·絲維布洛娃(Olga Sviblova)策展,打破了文化與地理的藩籬,讓北亞與東南亞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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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被看好的印尼藝術家Heri Dono,此次也由來自印尼日惹(Yogyakarta)的Art Merchandise 畫廊專賣。Heri Dono的藝術很有辨識度,吐著長蛇的怪物取材於爪哇皮影戲,乘坐各種帶輪子的戰車前往盛大的事件現場。畫廊還做起了藝術品的周邊創意產品生意,比如印有作品圖案的書籍、針織印章、筆記本、服裝等。Heri Dono是東南亞藝術冉冉上升的藝術家。

南美遠道而來的費爾南多·博特羅(Fernando Botero)已經是Art Stage的常客。博特羅近年來致力於進軍亞洲,2015年在北京國家博物館和2016年在上海中華藝術宮舉辦《博特羅在中國》,展覽長達半年以上,在中國藝術界引起廣泛關注,哥倫比亞胖子的形象廣為人知。接著2016年在香港舉辦了「博特羅在香港」主題戶外雕塑。現在已經在中國內地和香港建立了「博特羅在中國」和「博特羅在香港」兩家組織,專門做博特羅藝術品在中國的展覽、銷售、藝術品管理等事宜。今年的新加坡藝博會,「博特羅在中國」組織就為作為特邀藝術家的博特羅舉辦了特展,博特羅的兒子小博特羅(Fernando Botero Jr)還特地帶來一場關於父親藝術生涯的講座,唯一參展的南美畫廊哥倫比亞波哥大(Bogotá)的Galería El Museo畫廊專賣博特羅藝術品。

「藝術登錄」:東南亞藝博會的經營之道

近年的藝博會從新加坡政府獲得的政策支持越來越少,這對Art Stage產生了怎樣的影響?總監洛倫佐·魯道夫對此態度樂觀:「我認為任何藝術展會都應該做到完全獨立運營,成為獨立的、私營的機構,才能完全成熟地去運作。2011年創立『藝術登陸新加坡藝博會』是考慮當時新加坡的文化境況,達成的一項共識,在公共美術館之外,為私人收藏提供一個買賣展銷的平臺,Art Stage自此誕生。我們也一直參與政府主導的一些文化項目,比如作為新加坡藝術周的重頭戲。但只有完全獨立運營,才能擁有決定自己發展方向的自由。」洛倫佐認為,東南亞雖然是一個世界藝術範圍內的小眾市場,但Art Stage的任務是將好的、新興的藝術推向世界,立足於東南亞,但不局限於此,它的定位並不是一個地區型的地方主義展銷會,而是國際化的,Art Stage屬於整個世界,是全球藝術界的一部分。2016年,在「藝術登陸新加坡藝博會」的基礎上,洛倫佐又在印尼創立了「藝術登陸雅加達」姐妹篇,已經在東南亞的兩個國家的兩個城市分別運營,每年一月和八月分別在兩個城市各辦一場。那麼,Art Stage 是否已經成為東南亞地區博覽會的一個品牌呢?是否可以將這個概念在整個地區輸出推廣,未來還可以在更多國家誇張,例如建立「藝術登錄越南」、「藝術登錄菲律賓」,以及很多很多? 對此,洛倫佐給予了否定的回答:「Art Stage的目的並非不斷擴張創立分支,『藝術登陸雅加達』的成立,是針對印尼市場的個性化設計,因為印尼是東南亞最重要也最大的一個藝術市場。雅加達藝博會的畫廊一半是印尼本土,一半是外國。」

洛倫佐·魯道夫2010年開始坐鎮「藝術登錄新加坡」,迄今已經8年。這個在國際藝術博覽會界有著教父級別影響力的創始人,把藝術品交易和展銷會帶入全球化,打破了藝術領域的地區性和本地性藩籬,變成世界性的溝通。這個生於瑞士首都伯爾尼的瑞士人,會講英、法、德、義大利和西班牙語,像他出生的城市和國度一樣,通曉藝術與工藝,多文化多語言交流通暢無阻,中立的身份在世界大洲間自由穿梭跨越。1992年洛倫佐接手了瑞士巴塞爾藝博會,將之發展成為世界藝術界最具影響力的博覽會,成為全球性的文化與社交盛事,2002年他將巴塞爾藝博會拓展到美國邁阿密,建立了巴塞爾在北美的分支。迄今為止,巴塞爾藝博會的瑞士、邁阿密、香港三大藝博會成為全球藝術界最受矚目的博覽會。之後,洛倫佐還在德國運作過「法蘭克福書展」和上海的「上海當代藝博會(ShContemporary)」,在老歐洲、北美、中國和東南亞都擁有豐富經驗。

值得注意的是,洛倫佐雖是藝術引領者,卻並非獨自戰鬥,他的背後是整個魯道夫家族的藝術事業。妻子瑪麗亞·愛蓮娜·魯道夫(Maria Elena Rudolf)給這個本已十分國際化的家庭帶來了更加多元的經歷與視野。魯道夫家族建立了自己的藝術咨詢機構Rudolf Global Initiatives (RGI),由妻子瑪麗亞·愛蓮娜·魯道夫創辦並作主席,其子Pablo Espinel Rudolf作為經理人。機構提供國際藝術講壇和咨詢,並組織社交活動,2017年在瑞士巴塞爾舉辦了全球超級VIP藝術收藏家派對,2015年在瑞士洛迦諾(Lugano)舉辦探討藝術與城市關係的藝術沙龍講座Art + City = Art City?。瑪麗亞·愛蓮娜擁有南美厄瓜多爾(Ecuador)和瑞士雙國籍,曾在德國和美國的市場與公關界工作。瑪麗亞·愛蓮娜被媒體稱為「品味製造者」(Tastemaker)、「全球藝術界21位時尚偶像之一」(21 Art World Fashion Icons),如果洛倫佐把脈藝博會的藝術和文化方向的專業性,那麼妻子瑪麗亞·愛蓮娜則將藝博會推廣入社交界,建立全球範圍的人脈關係圈。瑪麗亞·愛蓮娜在全世界組織藝術沙龍與聚會,在包括巴塞爾、法蘭克福、維斯巴登(Wiesbaden)、巴黎、邁阿密、雅加達和新加坡等城市,還舉辦藝術慈善舞會,并兼理Art Stage副總裁,可謂不折不扣的藝術界「社交女王」。三位子女Pablo Espinel Rudolf、 Carolina Rudolf和Coco Rudolf也都涉足藝術界。

尾聲

作為東南亞藝博旗艦的Art Stage從最開始被新加坡政府支持贊助,作為一個國民藝術教育和國際文化影響力的戰略,經過8年發展,逐步走入了私人和市場領域,越來越向更為成熟的獨立運營和應對自由藝術市場環境轉化。近年來畫廊數量的減少,和增量的收藏家參與,正是這種轉變的表現。而被自由市場和資本操縱的藝博會,正在不斷與資本、奢侈品、時尚、生活方式與名流結合,這究竟與全球當代藝術的文化走向相結合還是背離,抑或是東南亞本地區的經濟社會環境產物?

我從華麗的金沙酒店展覽館出來,加入了等候出租車的排隊大軍,突然看到排在我前面身穿華麗晚禮服化濃妝的女士,正是Art Stage上被攝影師拍攝的某位奢華「名媛」。新加坡似乎有一群職業「名流」,這個城市大大小小的派對社交,總有這樣一群人的身影,她們多是中老年婦女,穿遍各路高級定制奢華禮服,畫著濃艷的妝容,花枝招展,老來俏地不肯放棄將自己的美麗被天下知,在新加坡的《Tatler》雜誌上可以頻頻見到這些人的照片,幾乎每一期、每一年,都是這同樣的一群人沒有變過。不禁好奇,她難道不應該被私家豪華轉車接送嗎,身穿名貴晚禮服與滾滾人流一起排隊等候出租車接駕,頗為驚訝也有趣,畫面感如同中國一線城市寫字樓的一個個Jessica、Christina、Yolanda們,摘下面具打回原形,變成春花、翠花,擠入「春運」回鄉的滾滾人潮。Art Stage與生活方式的結合,引來了許許多多這樣的職業「名流」捧場,在東南亞當前社會經濟環境下,藝術是否也是新貴們樹立身份所必須的「品味」,階層更替的工具,而與藝術結合的這一輪投資,究竟又有多少風險和水分在其中,時間會告訴我們答案。